“祭孔大典”该怎么祭？

9月28日，各地隆重举行乙未年祭孔大典。河北沧州文庙亦响应联合祭孔倡议，举行大典，纪念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诞辰2566周年。

“此次大典仪程，是在明代旧制基础上略加修改制定的，分为释奠礼和乡射礼两项。”祭孔大典导演兼主持人、人民大学孔子研究院礼学中心副主任、河北省儒教研究会副秘书长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他从2005年其起就开始主持祭孔大典。

“我们试图重现明代传统仪式”

28日上午的释奠礼由吉恩煦主持。“关于祭孔大典我主要参考《大明集礼》《大明会典》《明太学志》《泮宫礼乐疏》，服饰方面参考了《三才图会》”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

吉恩煦介绍，本次的释奠礼是根据明代文献斟酌损益而成的，乐舞根据《大明集礼》，仪轨方面综合了上述四份文献。分为排班、瘗毛血、迎神、奠帛礼、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饮福受胙、撤馔、送神、望瘗等十一个步骤。服饰方面根据明代传统服饰，由礼乐嘉谟服饰复原团队耗费数年进行复原。

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明代仪仗方面参考了《三才图会》上的仪仗模式进行安排，在释奠礼仪仗大纛之后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旗，领队所着服饰为明代的华丽赐服——云锦飞鱼服和四兽麒麟袍，领头的更是在此之外身着罩甲头戴万历盔，将当年明代锦衣卫仪仗的威仪展现无遗。

“下午与明伦堂的射礼则是本次释奠礼活动的又一特色。”吉恩煦指出，其参照了乡射礼的基本流程，又有所升格。模拟了京师来的“上差”视察本地儒学府学的射礼情况。

吉恩煦介绍，明代自太祖洪武年间便下诏着各地儒学敦行射礼，本次演礼便突出了京师上官的华丽“赐服”和地方上只是圆领常服、襕衫、深衣等朴素服饰的对比，双方相互结耦、交替射箭。在射礼举行之初还进行了明代传统箭阵的操演，技艺之高，震惊四座。

吉恩煦表示，祭孔大典中，传统仪轨和雅乐佾舞都是最受期待的环节。祭孔乐舞是中国古代雅颂舞蹈的一个分支，历史悠久，其音大气悠扬，其形古朴典雅，每一个音律都十分讲究，每一个舞蹈动作都代表一个字。“我们在整理、挖掘这一中华文化宝贵遗产的基础上，参考历史资料，力求复原这一独特的魅力，重现明代传统仪式和祭孔乐舞。”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

本次祭奠活动，还特别创建了一支雅乐佾舞队伍，邀请国内乐舞专家，参考史料为沧州祭孔大典量复原祭典音乐，祭孔乐器如编钟、编磬、凤箫、柷等都按照规范进行配置。祭舞则采用传统的六佾舞（共48人）编制。礼生、乐生、舞生的服装因其职能不同在颜色、款式上又各有讲究。

祭孔大典都无法照搬古代仪轨

事实上，目前世界各地都有不少祭孔大典。其中尤以韩国、中国台湾、山东曲阜、日本长崎、北京孔庙等地较为出名。

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韩国祭孔大典的仪式严格采用古礼，释奠礼（祭孔典礼）一直沿袭了中国周代雅乐的规范，保持了传统的古风仪式。“有一帮韩国老先生指导释奠礼怎么做，确实沿袭了明代的仪轨，并有文献的依据。成均馆释奠大典（祭孔典礼）在1986年被韩国政府指定为国家级85号重要无形文化遗产。但在2005年后，随着当年主持祭孔大典的老先生们的凋零，成均馆释奠大典也不复当年的严谨工整。”吉恩煦说。

吉恩煦认为，台北文庙的祭孔大典有传承，沿袭1968年以来的仪轨，山东省曲阜的祭孔大典变化较多，没有严格按照古制，更具现代庆典意味。

“严格说来，全球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完全按照古代的仪轨来做祭孔大典。”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首先古代的祭孔大典是在凌晨三点到天亮，要求阴往阳来。其次，绝对不允许女子参与的。“光这两条目前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做到，包括我主持的沧州祭孔大典。”吉恩煦表示。

祭奠的并不是孔子本身

“我们也不过是略存古意而已，不是非得要复古到什么地步。”吉恩煦说，祭孔大典是提升民族精神的一种方式。祭奠的并不是孔子本身，并不是孔子一人，而是文庙中的200多个文化名人及其所代表的中华儒家文化的伟大的精神内核。

“文庙代表着中国的文脉，里面供奉着中国的文化名人，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精神内核。”吉恩煦指出，祭孔大典无非是向孔子献上祭品，读诵祭文，很谦恭的对祖先表示敬意。

“真正的礼乐不是表演性质的，是非常振奋人心的，有很强的神圣感代入感、仪式感、宗教感，就像教堂的唱诗一样，中国传统的礼乐文化也是这样的，以礼化人，以乐和之。”吉恩煦认为，通过礼乐的展示使人对中国传功文化更充分理解和接受，而非仅仅停留在表演层面。

释奠礼的字面意思就是简单的敬献祭品的礼仪。在古代属于中祭，但现在因为礼仪少了，人们反而觉得祭孔的礼大了。“从我个人来讲，主持祭孔大典并不是把孔子神化，他只是中国一个慈孝的老人，他的一些智慧我们现在也能用到，我们很感谢他。仅此而已。”吉恩煦说。

吉恩煦指出，中国古代尤其是明代成化年间把孔子的地位推得极高，目前中国也有无限推崇孔子的现象，但这种推崇并不是对孔子的尊重。

“相由心生，韩国一开始能做好祭孔大典是因为他们只是把孔子当做一个至圣先师。没有把他拔高到教主的地步。中国搞得很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把孔子放在什么地位上，没有一个平和的心态。”吉恩煦告诉澎湃新闻，“我之所以觉得沧州做得比较周正，是因为我们不过是把孔子看做一位遥远的、对我们很好的古代老人而已。我觉得把事情放在正常心态和位置上，做出来的一定不会有什么差的。”

（蒋一梦对本文亦有贡献，谨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