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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大多数城里人没见过萤火虫?
95%的城市孩子从没见过萤火虫?有荧火虫的地方生态环境都比较好?萤火虫是害虫吗?为解答这些问题,澎湃新闻走访了湖北省守望萤火虫研究中心,当地有一个“大耒山萤火虫保育区”,在面积20平方公里的深山内,栖息着至少11种、几十万只萤火虫。
黄宽缘萤起飞瞬间6月5日,华中农业大学植物科技学院副教授付新华带着他关于萤火虫科普图书《萤火虫在中国》上了湖南卫视《天天向上》节目,他向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萤火虫的城里人介绍这种会放光的小昆虫,也让他那本《萤火虫在中国》终于不再只是库存。
付新华(左二)在《天天向上》节目里向人们介绍荧火虫萤火虫不好养,因为它是一种对生态环境要求非常高的生物,太热,太冷,太干,太湿,都不行。前年,青岛中山公园首次从广西引进了万只萤火虫,但不到三天,一半以上的萤火虫都死去了。
全世界已知的萤火虫大概有2000多种,我国可能还有200至300种,付新华说:“经济发展导致的环境变化,使各地萤火虫种群急剧下降,一些珍稀的物种可能在发现前就灭绝了。”
2006年,付新华曾在峨眉山观察到延绵数百米的萤火虫发光带。然而两年之后,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就全部消失了。到2010年,四川省的萤火虫种群在3年之间锐减了50%至70%。
但同时,荧火虫又如此“唾手可得”,在淘宝上输入“萤火虫”一词,会跳出多家贩卖萤火虫的商家,最高的成交记录已达2万单。去年8月,央视曾报道,每年的七夕已然成为萤火虫的“劫日”,有网店称一天能卖出几十万只萤火虫。
星轨和萤火虫保护萤火虫的同时设计游客生态赏萤
付新华是中国第一个研究萤火虫的博士,自2000年起开始萤火虫研究,发现并命名了雷氏萤、武汉萤、穹宇萤等多种萤火虫。2007年,付新华在北京香山植物园做过一次萤火虫展览,他发现95%的城市孩子从没见过萤火虫,80%的成年人在近五年内也没有见过萤火虫;2010年,付新华和武汉大学的几个学生在武汉市做街头调查,他们发现74%的市民不知道萤火虫是什么,90%的孩子没听说过囊萤映雪的故事。
6月13日,澎湃新闻记者走进付新华于2014年1月发起成立的湖北省守望萤火虫研究中心,看到了这支为保护萤火虫而创立的NGO团队。包括付新华本人,仅有七名正职员工;他们在华中农业大学校内的办公室不到15平方米。但这个团队发起建立了国内首个萤火虫保育区,在面积20平方公里的深山内,栖息着至少11种、几十万只萤火虫。
山间萤舞 付新华 图2008年,付新华去日本留学。和中国不同,日本的萤火虫保护组织有上千个,每年日本都会召开萤火虫保护大会。日本现行的保护策略为栖地保护,也饲养水栖萤火虫进行售卖,对此保护大会每年都有激烈的辩论。有人质疑这是一种贪婪的商业行为,会破坏自然物种分布,可能造成生态污染;另一方则强调人工饲养、贩卖荧火虫加强了人们对萤火虫的热爱,只有让更多人接触到萤火虫,保护的队伍才会日益壮大。
2014年,付新华发起成立了省级注册的民营非政府组织“湖北省守望萤火虫研究中心”,并于当年9月与咸宁市通山县政府合作,在厦铺镇打造“大耒山萤火虫保育区”——在保护萤火虫的同时又能让游客生态赏萤。
和村民达成协议,承包稻田与垃圾清理
2011年前后,付新华曾对湖北大别山农民进行过调查,发现99%的农民认为萤火虫是“吃庄稼”的害虫,应该消灭。而事实上,萤火虫成虫吃的是花蜜,喝的是露水,口味十分清淡。它们不仅不危害庄稼,还专吃危害庄稼的蜗牛。
不过,捕食蜗牛的是萤火虫幼虫。幼虫先用纤细的颚片给蜗牛注射“神经麻醉剂”,杀死蜗牛同时分解蜗牛的身体,待其变成流质后吮吸之。
一只荧火虫幼虫正在捕食一只蜗牛
农业耕作制度会给萤火虫带来了伤害。由于荧火虫幼虫需要熬过一段漫长的枯水期,若农民采用水稻-油菜的轮作制度,在7月收割水稻后直接干田、犁地,萤火虫幼虫会因为缺水而死亡。为此,中心今年承包了保育区内40亩稻田,保证萤火虫幼虫需要的蓄水环境。
此外,为对付稻田害虫,农民一遍遍地喷洒农药,结果产生抗药性的害虫没死多少,萤火虫却基本死绝了。中心与当地村委会和村民达成协议,不打农药和除草剂,少用化肥,由此造成的减产损失,由中心日后开展生态赏萤进行补偿。
中心还与当地村民一起清理了保育区内一条长约8公里的溪流,共清理出9车垃圾。付新华解释说,萤火虫对环境,尤其是水的要求非常高,凡是萤火虫种群分布的地区,都是生态环境保护得比较好的地方。
保育区内桥口村村长徐唐琪告诉澎湃新闻,村民一开始以为中心的人是骗子,但他们看到村里环境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接受萤火虫保护计划,“其实乡下的垃圾比城里多得多,所以生态保护对我们也很重要。”
“昨晚依然飞得最高最快的是大端黑萤,飞得最慢的是黄脉翅萤。大端黑萤的雄萤闪光非常快速,围着树梢或者竹林顶端飞来飞去,因为它们的雌虫在上面看着它们的表现。”
“这几天拟纹萤是优势萤火虫种类了,它们翅膀黑色或者褐色,发光器虽然不大,但是发光非常快速和明亮,飞行闪光的时候,好像四个光点在跳跃,非常神奇。”
“大耒山通往最美小山村的山坡上,有一片上千只的拟纹萤,非常美丽。”
这是研究中心于今年6月12日发布的赏萤回顾。“6月13日,白天多云、夜间多云,赏萤指数:三星(2000只至5000只)。”从今年三月起,中心的微信公众平台每天都会发布当天的赏萤指数。而每天的赏萤预报所用到的萤火虫数量及种类的数据,均出自两位清瘦的90后姑娘。
1992年出生的王婷婷今年刚毕业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人力资源管理专业,是研究中心派驻大耒山的项目官员兼萤火虫观察员。她的助手是该中心从咸宁当地招聘的25岁学医女孩程文姿。每晚7点至11点,她们都要骑着摩托车进山,在各个监测点用最朴实的“数数”方法,记录萤火虫的数量与种类。
夜晚的大耒山一片漆黑,“我们不能开灯,因为一旦有灯光,萤火虫就消失了。”王婷婷告诉澎湃新闻,两个月前她还不敢骑摩托。作为一个从农村考去城里读书的人,最后为什么又选择到山区工作?婷婷觉得每一次看萤火虫都是震撼,今年4月偶然在山间看到一片萤火虫,她从晚上7点不小心看到了凌晨3点。两个女孩计划在年底绘出大耒山萤火虫分布地图。
付新华介绍,因为国内的现有萤火虫种类及分布已不得而知,他们启动了“公民科学家”萤火虫调查保护行动,呼吁公众一起加入他们的调查。不过付新华也坦言“公民科学家”的推行颇有难度:“一是缺少专业素养,二是缺乏耐性。”
小小的萤火虫,一生要经历卵、幼虫、蛹和成虫4个阶段,每个阶段都能发光,可谓“闪亮一生”。它们往往一年一代,寿命最多只有一年。在短暂的一生中,它们先要经历20天左右的卵、再经历10个月左右的幼虫时期、7天化蛹后成虫,享受最后也是最亮的7到10天的生命。
这些成虫没有听力,发光的节律就是它们的语言。不同种类的萤火虫发光节律完全不同,因而不存在“杂交”的可能。同种的雄虫和雌虫一番恩爱后,雄虫会独自飞进草丛,再与其他同种雌虫交配2至3次,耗尽体力而死。而雌虫在完成“产卵”这一大任务后,也走到生命尽头。事实上,雌虫产下的200至300枚卵中,最后能成活的往往只有2到3只。
萤火虫分为陆栖和水栖两大类,前者居多。陆栖萤火虫多栖于植被茂盛,相对湿润的地方,水栖萤火虫则对环境要求更高,不能有水污染,也不能有光污染。它们的出行也很有规律。多数萤火虫白天就在草丛中休养生息,待到夜幕降临,能一展光芒了。
对于萤火虫雄虫而言,“找妹子—打败情敌—和妹子共赴春宵”是成年后千篇一律的生活轨迹。对它们而言,最后7至15天的生命是十分珍贵的,若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寻觅到配偶,就意味着种群会大幅减少。
不过,多数情况都是“僧多粥少”,就会出现一群雄虫绕着一只雌虫PK的场面。雄虫会绕着心仪的雌虫旋转飞舞,尽可能地比情敌们发出更亮、更久的光。
而不同种类的萤火虫,在择偶上也各具“个性”。比如黄缘萤是一种水栖萤火虫。这种萤火虫的雄虫生殖系统可以产生一种珍贵的生殖礼物——精包(一团包被精子的蛋白,可供雌虫储存于精包消化腺中)。黄缘萤的雌虫在交配前对雄虫的选择非常“挑剔”,且它们若没有交配,很快就会死掉。而雄虫一生也只能交配一次。
对比之下,陆栖萤火虫胸窗萤就幸福多了。雄虫没有精包,只有精子,但这些雄虫最多可交配12次。雌虫也“来者不拒”——多次交配可以让来自不同雄虫的精子竞争,这些雌虫所生下的后代在多数情况下不源于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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