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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是雨林大敌还是生态之友?

2020-12-03 07:0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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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瑶华 物种日历

掰开一板巧克力糖、挖一勺巧克力蛋糕、啃掉雪糕外的巧克力脆皮……总有一种你喜欢的吃法。从玛雅贵族的禁脔到现代人舌尖上的美味,尽管数百年来改变了食物形态和调味方式,巧克力仍然是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个“所有人”或许并不包括康熙皇帝。1706年,传教士铎罗来到中国传教,并带来了汉字写作“绰科拉”的巧克力,当时欧洲流行的巧克力食用方式和它的起源地类似,仍然是将可可豆粉末加入热水煮后饮用,但调料不是玛雅人、阿兹特克人喜爱的辣椒,而是糖、蜂蜜、牛奶,和今天的奶茶略有几分相似。

玛雅人画作中描绘了国王禁止其他人染指自己的可可饮料的场面,看上去另一人很想尝尝却无可奈何。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康熙不仅热爱做微积分题、组织翻译了满语版《几何原本》,对西方的药物也颇有一些兴趣,以为“绰科拉”也是什么药,便通过武英殿总监造赫世亨向铎罗索要了巧克力。赫世亨“高度重视,第一时间落实”,不仅奉上了巧克力和专供饮用的器皿,还亲自做了一番测评,附上报告:“在增加胃热以消化食物方面,颇有益处”。康熙饮用后的批复却让赫世亨心里一凉:“殊未尽善,着再询问。绰科拉不必送。”

传统方式加工可可豆。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可见哪个时代,打工人都不好当。

被可可树吞没的雨林

在康熙之外的大多数人集体努力下,巧克力的消耗速度飞速增长。其实在许多冠以巧克力之名的食物里,可可的含量微乎其微,这也使我们很难统计每天被吃掉的“巧克力”到底能绕地球多少圈,不过由于需求量居高不下,可可豆的消耗量仍然在逐年上升,巧克力贸易额的规模以百亿美元计。

可是,每吃掉一块巧克力,或许又有一片雨林、一些动物在世界上消失……想到这一问题,你很可能会停下再拿一块的手。

刚长出的可可果,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在康熙那个时代,巧克力的原材料基本来自野生的可可树,但现在即使是标榜“有机巧克力”的商家——姑且不论有机的描述是否正确,也很难真正使用野生可可了。可可树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很高,只适应赤道附近、南北纬20度之间高温度、高湿度的环境,栽培范围并不广泛。目前全世界生产可可豆的地区主要集中在西非和南美,三分之一的可可豆都来自于旧称“象牙海岸”的科特迪瓦,仅2017年就生产了170万吨。

一棵成熟的可可树一年会开6000朵花,但最后只能结出约20~30个可可果,每个果里的可可豆数量在20到50颗之间。而制造1千克纯可可浆,需要近1000颗可可豆,大约相当于一棵树一年的产出。从繁衍后代的角度看,可可树算得上“高产”,但如果从满足人们食用的欲望的角度来看,它的产出量就不算出色了。

可可果,图片:pixabay

尽管可可树能种植的范围相当狭窄,在利益的驱使下,它的种植面积已经超过1000万公顷,还在不断扩张,付出的代价则是大量热带雨林遭到破坏:或是农户小规模的砍伐蚕食,或是资本成批量地“改造”。

根据2015年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研究显示,非洲科特迪瓦、加纳等国家的23个森林保护区中,至少有20个保护区被非法毁林,其中13个保护区失去了全部的灵长类动物种群,余下的数量也减少过半。原本的原始森林的范围内,已经有74%的土地“没了森林、没了猴子,只是可可树的海洋”,但这种单一种植的可可树很难抵御干旱和病虫害,因此每隔几年就能看到充满惊悚的新闻“再过30年将再也吃不上巧克力”,这其实都是基于最大的可可豆生产地区所面临危机做出的推算。

生活在加纳、因栖息地消失和人类捕杀而极度濒危的宽白眉长尾猴。图片:Wikimedia Commons

贫瘠的“绿色海洋”

可可生产商United Cacao的秘鲁子公司 Cacao del Peru Norte SAC (CDPN)是南美洲最大的可可种植企业,根据2016年的统计,这家企业种了1837公顷的可可树。尽管该公司标榜这种统一种植、收获和加工的方式更加先进,不像西非各国至今仍采用粗放种植方式,将可可豆摊在泥地上发酵,任由人的光脚和公鸡爪子踩来踩去,导致万里之外的消费者将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之前,不得不去猜想可可浆里“在合理范围内”混入的泥土、虫卵和其他可疑物;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农户和童工的剥削;却对因种植可可树而对雨林环境造成的影响避而不谈。

不断被砍伐的亚马逊热带雨林出现了“鱼骨”一样的伤疤。图片:Wikimedia Commons

适合可可种植的区域原本是地球上拥有最多种类生物的地方,生态系统遭破坏带来的损失更是难以衡量,世界生物多样性理事会(IPBES)做出的“本世纪内一百万种物种将面临灭绝的威胁”预判绝非危言耸听。

生物多样性纬度梯度格局示例图,红色区域表示陆生脊椎动物多样性最高。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其他大规模种植经济作物的园地的前车之鉴已在眼前:整齐划一的植物看上去是生机勃勃的一片绿,但形成的生态系统“先天不足”,原本自然生存的物种因栖息地遭破坏而难以为继。最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橡胶种植园,东南亚地区的800多万公顷橡胶树源源不断地为人类的需求贡献着树汁,地区内鸟类、蝙蝠和昆虫的种类数量却因此锐减,地下水也被橡胶树大量吸取。没有了能够固定住土壤的小型树木和灌木,水土流失的风险日益增加,环境的脆弱性可以想见。

马来西亚橡胶园。图片:Wikimedia Commons

所幸,可可树在保护生物多样性方面,是一种“自带buff”的经济作物。

柳暗花明,焕发新生

可可其实是一种喜阴植物,需要“背靠大树”才能长得更好,这意味着想收获优质的可可豆,单一种植反而不是最佳方式,而是将它和能够遮荫的人工林共同种植,或者直接将它种在较为稀疏的原生林里。这样,和原生植物共存的可可树林起到了缓冲带的作用,也让自己的生长更加顺利。

多项研究结果都指向这一结论:在有不同的遮荫树种组成人工种植系统的情况下,可可种植园比大多数其他热带经济作物更能支持高水平的生物多样性。这种可可园更适于作为一些热带生物的庇护所,而在它庇护下的动物又能够帮助可可减少病虫害的侵袭。

可可树花。图片:Vinayaraj / Wikimedia Commons

粉腿针尾雀(Acrobatornis fonsecai)的种群复兴佐证了这一点。这种生活在巴西巴伊亚州东南部的鸟儿原本因为森林面积减少了90%以上,已濒于灭绝,但巴伊亚州的大量可可种植园却为它们的生存提供了新的庇护所,现在被列为“易危”级别。它们在为可可树提供荫蔽的树上筑巢,在低层的可可树附近寻找为可可花传粉的双翅目昆虫为食,改变了固有观念里人工种植园缺少生机的认知。

与之类似的还有同样生活在巴伊亚州的金头狮面狨(Leontopithecus chrysomelas),这种长得像“金毛狮王”的猴子习惯在离地3-10米高的树上栖息,可可种植园保留的遮荫林为它们留住了得以喘息的生存空间。这和它们在非洲的灵长类亲戚的遭遇形成了较为鲜明的对比。

金头狮面狨。图片:Wikimedia Commons

可可树的遮荫栽种方式如果能更广泛地普及开来,不仅能够对环境有所改善、对生物充分保护、对种植者有所助益,也能让看到这里的你舒口气——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用为吃巧克力而充满负罪感了,前提是不去看体重秤的数字。

原标题:《巧克力,是雨林大敌还是生态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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